【48812】“王地陈坟”案的明断巧判

发布日期:2024-09-01    作者:铸铜产品

  安徽省祁门县闪里镇的铜锣湾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,这儿峰峦叠翠,碧波回环。村里矗立着一座青石碑,石碑中心四个大字“王地陈坟”非常夺目。石碑上方刻有“高大爷钧判”五字,左边刻有“万历拾年柒月初十日立”。此碑至今已有五百余年前史。石碑背面也承载了一场历经六百余年的诉讼官司。

  唐乾符年间(公元874年一879年)黄巢军入江东,琅琊王氏后嗣王璧与女婿郑传招集村民反抗,因屡立战功,王璧被吴王杨行密授为检校兵部尚书,累加银青光禄大夫、金紫光禄大夫。杨行密身后,其子杨渥继位,但杨渥荒淫无道,王璧也被贬为祁门县令。随后,王璧以“年事已高”为由退隐祁门县。跟从王璧退隐的有一个名叫陈迪的家丁,他早年跟从王璧四处征战。王璧念其为人忠厚便将女仆彭三姐许配予他。

  唐乾化二年(912年)王璧逝世,葬于桂下乡安定都文溪社湾坦(今祁门县闪里镇铜锣湾)。墓前按规制装备石兽、翁仲、华表,有享堂、碑亭等,王璧后代置办墓场地步,占地四百多亩。因王璧九子二十三孙皆为显宦,分处八郡一十八县,大多不能来前尽孝守灵,所以,陈迪受托在墓旁盖了间茅草屋守墓久居,墓地日常均由陈迪打理。

  光阴荏苒,到了宋绍兴年间(1131年一1162年),陈迪后嗣违反守墓祖训,将草屋邻近的墓场“日垦月耕”据为己有,并连续把陈迪和陈氏先祖葬于此,将王璧墓“毁削殆尽”。

  宋宝佑乙卯年(1255年),朝廷倡议旌表忠臣,祭拜显祖。祁门县高塘村王璧后人王元义闻讯后,就将王璧的业绩上报州府,恳求帮助补葺王璧之墓。得到同意后,王元义回收王璧墓地、山丘地一亩、平地四亩三角二十步。

  宋元兵燹之乱,王璧墓园又荒芜。到了明洪武九年(1376年),朱元璋命令旌表史上功臣,徽州府上表“保证乡闾”功臣名册,王璧位列榜首。祁门高塘王氏后代王胜孙、王伯万等再次上奏府县,“极力复得”墓地一十五亩二角。

  明成化、明弘治(1465年一1505年)年间,因王璧墓地缺少办理,墓场及地丘荒芜,被陈氏后嗣陈容保“窃踞拜堂”占地建房,导致多起胶葛,均以高塘王氏败诉告终。

  明正德甲戊(1514年)三月初九,祁门县高塘王纶、王敬、王冕率后代二十六人上坟祭拜,发现陈容保又在王家祖坟场建屋,即“愤激填胸”,马上赶赴祁门闪里桃源村与陈玺、陈璞理论,陈家哑口无言又见王家人多势众,便回复“三月十二日回话”。

  到了三月十二日,陈家答复“不允退业”,即房不拆、地不退。此刻,王氏家族意识到事态严重,为阻挠陈氏家族的行为,协商由王舜臣“修书告之”歙县岩镇、祁门历溪等地宗亲,于三月十九日前来璧公墓前协商处理此事。

  三月十九日,“得信风闻者”2000余名王氏后代齐聚墓场约陈家理论,陈容保见状,自知理亏,便撤除小屋。“众见其服罪输情”,遂自动提出补助陈家拆房的银两。

  但数日后,正在为陈家预备补助银两的王家却收到诉状:陈容保之子陈廷萱向县衙告状,称王氏一族“人仗势众”侵吞陈家地步。三月二十七日,王珙向县衙申辩,责备陈廷萱混杂现实,是“诬告”,并出示谱牒方志和土地鱼鳞图为证。

  五月初四这起案子由巡按御史吴公亲赴当地勘验,并查阅很多祁门县方志和王氏、陈氏族谱,查明璧公墓园前史渊源和纷争来龙去脉后,下判王氏胜诉。并行文催促祁门县知县康公遂令陈容保交还盗葬墓地。至此,事清案明。

  明万历九年(1518年),朝廷下发政令要求各地各族清丈墓地,“整理疆界”。十月初八,祁门鸿村及江西勒功等地王氏宗亲,相约到璧公墓清丈墓地。当1000余人来到墓地时,发现墓地荫木被砍,墓地被损坏被盗葬。世人忙问询墓场办理人陈新道,其辩解称,璧公墓邻墓为杨氏祖墓,盗葬或许系杨姓家族所为,并称陈氏后人不或许用别人挖的墓穴葬先祖。

  数日后,高塘村王氏后人王大儒、王子玉等觉得工作奇怪,他们上告县衙。知县查清这桩盗葬墓穴案“元凶巨恶”正是陈新道等人。陈新道等人为到达强占“龙脉”意图,假造册簿,将王璧墓地点的“湾坦”改为“汪村”,将离王璧墓较近的王氏墓地主王胜孙改为杨胜宗,又在王璧墓后挖墓穴,葬入陈氏先祖,却对外谎称是杨氏所为。

  水落石出,祁门知县张侯、徽州府知府高侯、按巡院代巡蔡侯“三堂会审”后,“洞悉陈奸”作出“明界还地”判定:“璧公墓居中,坐西面东,坟前地四亩;东至畔下陈地;北至陈大济墙脚及地;南至陈坟堑及地;坟后地北边直进六十六步界外系陈坟及地;南边直进六十六步界外系陈地;西边横过四十步界外系董天隆地。前后合计地二十五亩,定界画图。”

  一起,为防止节外生枝至滥讼不断,责令陈新道立“王地陈坟”(意即此处是王家的土地,陈家的坟场)石碑于诉争墓地处。“于本年(万历十年)七月十六日立碑定界,事遂结案收卷。”

  为免日后复兴事端,在祁门知县掌管调解下,王陈两家族又到祁门县小路口立约订盟。陈家在和息文约上签字画押,盟誓陈家往后不再发生此类事情。“王地陈坟”石碑竖立及诉讼完结前后历时一年,直至万历十年(1582年)十月初八日完结,至此这场历经五百余年的纷争真实落下帷幕。

  明崇祯年间(1628年—1644年),陈氏后人陈子卓又因租种、佃息等事“构衅生讼不断”,屡次上告祁门县衙,因为“王地陈坟”案裁断清楚清楚,诉请均被驳回。陈善道、陈化龙、陈宏之、陈思哲等人又鼓动地邻陈天盖,假造陈姓田户文约,以缔结和息契约为幌,上交祁门知县宋公,妄图昭雪。宋公判理后查明根据显属不实,遂驳回。

  清顺治九年(1652牟),陈氏后人陈文象觊觎璧公墓园丘地,将“王地陈坟”石碑移至陈姓地端当作界碑。又勾结其叔陈云、陈胜、陈时,将墓园丘地分十二块,并盗伐价值千余金荫木二百余株外售。王家得悉后“揭贴遍告同宗”,并诉至祁门知县张公处。张公判后判定:拟杖责罚,责令陈文象将所盗石碑还立旧址,所盗树木还归王文光收领。

  清乾隆三十年(1765牟),陈氏后人陈定生等人编造与陈文象相同的作案方法,“假造伪契,自盗自首”,将“王地陈坟”石碑“妄指为界碑”,将所盗伐璧公墓地树木卖与宗亲陈鹰。王氏后人得悉后,再次告至祁门县衙,知县李公根据顺治十年勘验定论,作出裁判:“陈坟系盗葬王地乃免迁之坟,且立有‘王地陈坟’石碑,则陈姓有坟无地;陈定生垂涎树木,陈孔仪、陈士治假造白契;按例责惩,涂销白契,其树木变银若干,着王大治具领。”

  乾隆三十四年(1769年),祁门县衙收到陈氏后人陈孔仪诉状,状告王氏后人王正音所葬坟场侵吞陈家土地。两边争辩不休。知县徐公详览历朝文卷、黄册、鳞册,查清案情后,判定陈孔仪等“不得再行越界盗伐”,案结归档。

  该案重复历经六百四十年之久。《新安琅琊王氏统宗世谱》由此感叹:“纵观璧公墓地侵复史实,自宋迄清六百余年,逝者如斯。”正如光绪十四年编纂绩溪《南关博叙堂宗·卷八·家训》所写:“古来那有因讼得地而兴盛的?惟有已葬祖坟命盗等事不得不讼。其他地步银钱都算小事,不用结讼……全部小氛致讼,至于破家荡产辱身失名,自害害人到后始悔,何不新近思量。”

  这起王陈两家墓地纷争案,历经六百余年,时空跨度之大、繁讼之长、两家涉诉人员之多实属稀有。究其因,一是跟徽州当地山多地少环境相关。康熙《徽州府志》记载:“郡之地隘,斗绝在其间。厥土骍刚而不化,高水湍悍少潴蓄。”徽州崇山峻岭,人众地稀,坟场纷争成为徽州讼事主要特征。二是关于“聚族而居,尤重先茔”的徽州家族来说,为了强宗耀租,“不只求安,且欲以求福利”(康熙《徽州府志》),非常重视祖坟的风水。“祖坟荫木之争,辄成大狱”(清赵吉士《寄园寄所寄》)。正如明万历年歙县县令傅岩在其《歙纪》中所记载那样:“徽尚风水,争竞侵吞,累讼不休,……结而复起。”三是徽人好讼喜辩风俗所造成的。徽人以为“对错不辩不明”,不管何事,总喜争辩,致使健讼盛行。“动辄呼冤,其声骇听。及唤至面讯,无非细故。”(清吴宏《纸上经纶》)。

  不过,透过这胶葛案的断案进程,清楚明了不一起期裁判官的审判技巧和断案才智。

  其一,明断巧判,统筹各方利益。对这起时刻跨度长的胶葛案子,裁判官首要尊重讼争史实,经过查方志,阅族谱,寻故人,勘现场,查明璧公墓虽经数百年沧桑,几度旷费几度复兴,但“王地”根据确凿,裁判官裁断讼争墓地归王家一切。不过,守墓人后嗣后代盗葬耕垦年久月深,让陈家将百年祖坟全迁不合情理,不然易变成新的胶葛。所以,裁断既要清晰对错,显示道义又要重视现状,防止节外生枝,激化矛盾。祁门县、徽州府、按巡院“三堂会审”后,独出机杼地作出“王地陈坟”裁断,即争论墓地判属王家地,陈家坟茔判属陈家,均衡统筹两边利益。

  其二,立碑划界,辨明对错曲直。立碑“王地陈坟”,一方面清晰王陈两家墓地权益规模,为判别对错曲直给出明断,另一方面,经过“王地陈坟”碑宣示,制止后续“盗葬”行为,为防备胶葛拟定了评判根据。“三堂会审”判定还翔实划分了璧公墓地详细面积,消除了胶葛危险。

  其三,缔结和息契约,防备后续讼争。以陈家甘罚许诺方式来清晰对错,完全防止了后续纷争。此案明断巧判,对当下诉源管理和防备胶葛的发生仍具有极端严重的学习含义。